1 油价回升背景下全球油服市场恢复乏力

自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全球油气行业受到巨大冲击，2020年油气勘探开发投资总额同比下降30%，特别是北美地区的页岩油与致密油投资同比下降52.2%。虽然2021年以来国际油价大幅回升，但由于大石油公司转向低碳和新能源的投资增多，预期2021年油气勘探开发投资总额仅上升至3390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8.6%。据能源咨询公司睿咨得（Rystad Energy）的报告，全球油气勘探开发投资虽然从总量上看变化不大，但从资本支出的构成来看，60%将投入到已开发项目中（其中38%将用于设施维护），10%用于新项目开发，30%用于勘探项目。如果经济复苏乏力，勘探开发投资中的20%可能面临延期或削减的风险，这就使油田工程技术服务业的复苏显得尤为困难。

近10年来，全球油服市场规模经历了两次大的阶梯性下降。一是受2014年下半年油价暴跌影响，全球油服市场收入两年内骤然减半，并自2016年以来维持在2000亿美元左右水平。二是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和低油价影响，全球油服市场收入再次出现阶梯性下降，同比降幅为28%，降至1922亿美元。进入2021年，虽然国际油价屡创新高，但由于国际大石油公司在后疫情时期主要采取以“低风险、低成本、短周期、分阶段开发”为主导的现金流策略，导致在油田工程技术服务领域的投资继续下降。

在新冠肺炎疫情刚刚爆发的2020年，叠加国际油价大幅下跌的影响，国际大型油服公司经营业绩遭受重创。2020年，斯伦贝谢公司营业收入为236亿美元，比上一年下降28%，巨亏105亿美元；贝克休斯公司营业收入为207亿美元，比上一年下降13%，净利润亏损157.61亿美元，而该公司2019年盈利2.71亿美元；哈里伯顿公司营业收入为144.45亿美元，同比减少35.5%，亏损29.42亿美元，同比增加161%。

随着国际油价的回升，从2020年第四季度起，各油服公司经营业绩均有所好转。斯伦贝谢连续3个季度净利润为正；哈里伯顿季度盈利情况也有所改善，营业收入以8%的增幅实现连续3个季度的增长；贝克休斯在2020年第四季度实现扭亏。

表2   2019年一季度至2020年二季度3家国际大油服公司经营情况 ( 亿美元 )

2 全球油服业务出现重大变化

21世纪以来，全球非常规油气发展进入活跃期，北美页岩油气行业引领全球油气产量增长，主导油田技术服务市场发展方向。但自2019年以来，随着北美上游公司纷纷采取现金流策略，北美非常规油气投资出现下降，且该趋势并没有随着油价的回升而改善。

油服公司在美国和加拿大的钻完井收入和钻完井工作量持续大幅度减少。以美国市场为例，2020年，在美国陆上油田新钻井数仅为9346口，远低于2019年的18700多口，同比降幅为50%；钻机动用量也从2019年的943台降至434台，仅为2012年高峰时期的1/4；在美国开展的压裂工作量为7300井次，较上一年下降53%。这导致油服公司在北美市场的业务规模大幅缩减，从2019年的1274亿美元下降至2020年的628亿美元，同比降幅达51%；相应地，业务收入份额也大幅下降，2018年北美市场在油服公司全球业务收入中占比为51%，2019年降至47%，2020年进一步降至33%。

随着北美市场的收缩，油服公司在全球油田技术服务的版图也在发生改变，部分在北美作业的油服公司开始进军南美市场；中东和亚洲因受疫情影响较小，恢复较快，成为国际油服公司竞相布局的区域，业务量呈现增长趋势。

2020年，国际油服市场收入骤降28%，创近年新低。油服各板块收入出现同比6%～61%的下降。钻井板块作为第一大收入构成板块（占比39%），同比降幅为36%；压裂板块同比降幅为57%，占比从32%下降至28%；生产相关板块，包括举升、化学剂等油井服务年降幅较小，同比降幅为17%；地球物理勘探板块收入自低油价期下降以来基本没有明显恢复。

2021年上半年，全球钻井工作量较疫情期间有所回升，预计2021年全年钻井数同比增长3.8%，达到54100口，动用钻机数与上年持平，但钻井服务收入却较上一年下降9%；地球物理勘探收入同比再降6%；完井板块在上一年剧降36%的基础上，反弹上升3%，其中水力压裂业务收入增长24%，但总额仍不及2019年的一半。由此可见，在投资收紧的情况下，油服行业各业务领域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在总收入难以大幅增长的情况下，为保证利润水平，油服公司转变盈利思路，从“数量取胜”转向“效益制胜”，该特点在美国页岩油气开发中尤为突出。一是用更少的钻井数帮助石油公司获取更多的油气产量。美国新钻井数从高峰期的4万余口降至2020年的1万口，动用钻机数从高峰期的2000台降至2020年的434台，但原油总产量从2010年的2.7亿吨增长到2020年的5.6亿吨。二是做精单井，甚至增加单井投资。虽然钻完井总投资从高峰时期的1600亿美元降至500亿美元，但单井钻完井投资却并未相应出现明显下降。如图4所示，在2014－2016年钻完井投资大幅下降的过程中，单井的钻完井投资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出现了上涨。

采用最优化的布井、最佳的技术路径、最优化的投资结构，虽然带来单井投资的升高，但为石油公司降低了总投资，提高了产量和效益，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利润空间，实现石油公司和油服公司的双赢。

据不完全统计，在2019年全球4000亿美元的油气勘探开发投资中，与数字化相关的总支出占8%左右。以数字化、智能化为核心的解决方案在油服行业迅猛发展，斯伦贝谢、哈里伯顿等国际大油服公司纷纷公布并实施数字化战略。斯伦贝谢和贝克休斯都已将数字化作为4大主要业务板块之一，斯伦贝谢更是将50%的研发经费用于数字化业务。

2020年以来，各油服公司进一步发展数字化业务以扩大该业务版图。斯伦贝谢与IBM和红帽公司合作构建勘探与开发云环境，与微软公司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哈里伯顿与微软公司继续开展油田数字化智能工厂研究，与霍尼韦尔公司合作开发开放式构架油气软件，与挪威石油局合作开展数据云平台应用；贝克休斯继承了GE在数字化领域的优势，构建数字化平台，成立人工智能中心，积极与C3.ai等高端软件公司开展合作。

以平台数字化为基础的新型服务已经开始为油服公司创造利润。2020年斯伦贝谢的DELFI数字一体化平台签订了价值高达1.6亿美元的合同，2021年又与Equinor、微软公司共同设立了部署DELFI的战略合作项目。斯伦贝谢整合后的数字与集成业务板块成为高利润板块，2021年上半年该业务板块服务收入占比达到14.5%，收入利润率高达33%。哈里伯顿也与微软、埃森哲等公司合作加强数字化业务。

在疫情和油价波动背景下，全球能源转型步伐加快，各家油服公司几乎都采取了多元化发展的业务格局，化疫情和低油价的“危”为油服公司向新能源、低碳业务转型发展的“机”，采取了积极的低碳和新能源转型发展策略。斯伦贝谢与TEP公司成立合资公司，进行地热能源开发，已在加勒比尼维斯岛上开展了10兆瓦的地热发电项目，还通过与松下公司的合资公司开发直接提取锂的工艺技术；哈里伯顿投资创建面向廉价清洁能源的协作平台，并派公司执行董事进行管理；贝克休斯通过收购涉足碳捕集新技术，并布局了氢能和潮汐能等多个领域。

3 启示

在钻井数量大幅减少的情况下，美国非常规油气产量持续保持增长，部分页岩油气公司依然盈利，非常规油气开发从“数量取胜”转向“效益制胜”。为适应这种变化，油服公司只有变过去的“扩张式”作业模式为“精益化”运营模式才能持续提升效益，主要做法是通过转变作业模式和投资结构，保障“好钢用在刀刃上”。

美国页岩油气激烈的市场竞争促进了技术进步，近两年中小油公司普遍采取的“现金流策略”使油服市场的竞争进一步激化。例如，在近两年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受到影响的情况下，油服公司竞相制定“激进”的降价策略。为巩固甚至抢占市场份额，“油服三巨头”争相降低服务价格，此举为大油服公司扩大规模和降低成本赢得了缓冲时间，同时挤出了过去几年市场上积累的过剩服务能力，一些中小型油服公司被迫出局。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形成了价格、供求、竞争和风险机制，优化生产要素组合，促进工程技术服务企业改善经营管理、提高生产技术。

在行业数字化大趋势下，数字化“蓝海”成为国际油服公司转型发展的重要领域。现在的“数字化”已远不是过去基于信息化的远程决策服务的概念，而是以自己的数据为基础，自建可扩展到全行业的数据平台，建设数字生态圈，以此开展新型服务。从3家国际大油服公司的发展动向可以看出，各公司都以开发数字化平台系统为基础，致力于打造油气行业的“windows系统”。在此平台上开发各种基于大数据的新型服务，并通过这些服务创造新的利润增长点。主要服务包括勘探开发一体化（例如基于大数据比对的井设计方案）、全过程设备资产管理（例如大型设备的维护维修预警信息）、作业优化平台（例如自动井场管理、作业流程优化）等。在该领域，各大国际油服公司正在通过为石油公司带来成本节约和效率提升，抢占新业务的主导权。

各大石油公司均在新能源转型上持续发力，新能源挤占传统能源投资，传统油服行业增长潜力有限，大油服公司开展新能源和低碳业务势在必行。基于油服公司各自拥有的基础，开展多元化的新能源技术布局，包括利用井筒技术拓展地热开发、锂提取工艺等技术领域；基于钻采平台技术拓展海上风能业务；利用海底技术拓展潮汐能发电等。向低碳和新能源领域拓展的方式多种多样：可通过收购、合资合作、创建产业孵化基地等方式进入新的领域，也可通过提前尝试及装备或业务先行等方式开展布局。

4 对我国工程技术业务发展的建议

当前国内油气田增储上产高度依靠工程技术进步，而技术进步势必带来局部成本的升高。为此，工程技术需要精益管理。一方面，要从总投资的角度考虑工程成本，不能把目光放在单井成本上，而是从效益的角度去规划成本。另一方面，只有实现地质和工程一体化的真正融合，才能以精益的设计创造出最佳效益。对于石油公司来说，前期评价及其研究工作是整个项目高质量开发建设的关键，不仅可以极大地降低项目后期的风险，更可为项目后期高质量建设奠定坚实的基础，要与油服公司充分结合，使前期评价精益求精，这个过程要特别在时间和投资上给予保障。在投入生产的运行、监督、评估、调整中，也应进行更加精益化的管理。油服公司应更加精细化地开展生产组织，通过与石油公司的紧密结合，加深对地层的了解，增加优质储层钻遇率，减少事故发生率，并对已实施的井进行效果评价，持续迭代优化，同时大力推广数据共享，促进学习曲线快速发展。

我国低品位资源能否高效开发高度依靠工程技术，而工程技术从高成本扩张向集约化发展需要依靠市场化的推动。我国工程技术服务业务应打破油服企业属地限制和甲乙双方传统的相互依存关系，在油服行业推行全面彻底的市场化改革，营造充分且公平的竞争环境。通过充分的市场竞争，建立公平合理、互利共赢的价格形成机制。

近年来，数字化平台服务的发展将过去数字化服务从产品型引向平台型、生态型的新方向，将数字业务从以往的成本中心变为利润中心，必将创造新的油田技术服务模式。我国油服企业具有很好的信息化基础，应在开展好数据基础服务和增值服务的基础上，搭建数据平台，创建数据生态，以新型数字化服务为石油公司带来效益提升和成本下降。在创建数字化平台时，尤其应注重建立开放式平台，实现与石油公司共享，打破数据壁垒，解决数字化发展中的瓶颈问题。

在国家提出二氧化碳排放力争2030年前达峰、206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的大背景下，工程技术服务企业应充分利用自身的技术和装备等优势，拓展低碳清洁能源业务领域，特别是地热钻井业务、碳捕集业务等；同时，还要积极关注海外市场发展机会，做好后疫情时代海外市场布局的准备工作。